今天的中国,不仅在高校里,而且在公益组织里,在社交媒体上,都涌现出了不同观念的女权,呈现出五花八门的形态。女性主义,甚至成为一种显学,就算你没有听说过“女权”,你也一定听过有人在骂“女权”。 遗憾的是,拨开许许多多的话语碎片的迷雾,我们会悲哀地发现,在中国,男人和女人是否拥有平等的权利,依旧没有形成统一认识。他们更喜欢的表述是:“中国女性地位太高了,已经骑在男人头上了。”“女人现在想要的不是平权,而是特权。”而另一方面,不仅男性,也有很多女性主义者的观点是:“女性的权利是争取来的。当你成为一个强者的时候,就能拥有跟男性一样的权利了。比如,屠呦呦怎么会嚷着自己没有权利呢?” 实际上,这些浅显的话术,一百年前就已经被女权先驱们破除了。但是没有用,当女性地位没有实际上的提升时,即便重复一百年,占社会主导权的男性,也仍是听不见,不想听,不理会。 所以,我邀请大家阅读这本书,思考我们今天的女性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历史上那些为争取女性个人和集体的自由前赴后继的前辈们。 ——作家侯虹斌,《女性主义有什么用?》序 01 在线交友软件会不会物化我们? 对于想要轻松实现“交友”的年轻人来说,在线交友已经成了他们首要的消遣方式。研究发现,在线交友在未婚男女相识相守的方式中增长速度最快。 约会软件和网站大多以视觉体验为基础。要使用它们,你必须上传你自己的照片,并在个人资料中将关于你的详细信息呈现给潜在的伴侣。把自己的照片放到网上让陌生人“点赞”,借此寻找匹配的对象,这样做的你是在从外部寻求认可(几乎完全基于你的长相),难怪你觉得自己被物化了。但与此同时,你不也在物化男人吗?在线交友是双向的,从很多方面来说,以貌取人只是一种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伴侣的高效方法,或者至少是软件让你相信了这一点。毕竟这只是一个概率游戏。 《38岁离婚单身女尝试相亲APP的成果日记》剧照 在任何以图像为基础的交流平台上,人们都会根据你的长相来评判你,这是现代生活的一个事实。再加上约会网站基本采用匿名制,你就因此拥有了一片前所未有的特殊天地。尽管许多网站想方设法禁止淫秽照片,防止人身攻击,但还是有许多人在使用这些软件时有不安全的感受。 约会软件对于它们所处的社会具有不可低估的影响力。一方面,它们正在改变人们寻找伴侣的方式,另一方面,有研究表明,它们越来越多地影响了人们对于魅力的看法。2009至2014年间,约会软件OKCupid分析了大量用户的互动情况(参与调查的人数总计达2500万人)。这项研究发现,与黑人、亚裔或其他少数族裔用户相比,白人用户收到的私信信息最多。研究还发现,白人用户较少回复其他族裔用户的信息,也不倾向于同他们交往。所以,白人成功配对的概率(根据得到回复的概率)较高。 难道约会软件有种族歧视?这倒并不见得,只是用户明显倾向于某种(白人)面孔而已。虽然这项研究只关注用户的种族身份,但我们有理由认为,这种由技术加剧的社会问题并非个案。如果男女都在寻找符合主流“标准”的伴侣,而且希望尽可能让自己吸引大多数人(记住,约会软件只是概率游戏),那么个性就不仅得不到张扬,反而会被压制。 这就造成了爱情的同质性。加拿大裔美国女性主义者舒拉米斯·费尔斯通在《性的辩证法》中对父权制的脸谱化标准感到失望,因为父权制下的女性被告知,想要在这世上生存,她们必须让自己符合某种形象。她说:“世界各地的女性都争先恐后地把脚挤进水晶鞋里,不惜强迫和损害她们的身体,女性通过节食、美容、时装和化妆等办法,成为王子梦寐以求的女孩。”“她们别无选择。如果不这样做,她们将受到巨大的惩罚:她们的社会合法性将岌岌可危。” 至于现代的在线交友世界,有一件事是显而易见的。这个世界并没有更多地接受我们的差异,而是恰恰相反。如果你不符合社会标准,那么你就很可能找不到爱人。你必须泯灭个性、东施效颦,才能在约会平台上增加你的社交价值。“因此,女性变得越来越相像,”费尔斯通说,“而与此同时,社会又期待她们通过外表来表达个性。”这注定是一个败局。 02 我为什么对女明星的长相如此着迷? 智能手机已经成为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我们却根本放不下手机。公众人物面临持续的审视,不是因为他们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们的外貌:可能是他们的衣服,可能是他们的体重,可能是他们头发的颜色,也可能是他们皮肤的颜色。无可争议的是,这种审视更针对女性,而非男性。 Instagram等图片社交平台的崛起,只会助长人们对外表的自恋。早在1977年,一位女性主义者就预言,大众媒体和廉价相机将会给世界带来问题。这位女性主义者叫苏珊·桑塔格,她在《论摄影》中写道:“人们需要通过照片来确认现实,增强体验,这是一种审美消费主义,现在每个人都对之上瘾。”“就像枪支和汽车一样,照相机也是一种让人上瘾的幻想机器。” 桑塔格预言了我们将如何沉迷于理想化的生活,并更多地通过镜头而非现实来审视自己。桑塔格认为,或许最令人担忧的是,这不是一种被动行为,而是一种具有攻击性的行为。桑塔格说:“理想化的图片(如大多数时尚照和动物照)和拥有平实特点的作品(如班级照、暗淡的静物照和大头照)一样具有攻击性。相机的每一次使用都隐含着一种攻击。” 桑塔格还表示,当我们花时间看别人的照片时,这其实并非无害的乐事,或者一种“负罪的享受”。实际上,“照片在向我们传授一种新的视觉编码过程,它改变和扩大了我们对值得看和有权看的事物的界定。它是一种语法,更是一种观看伦理”。 英国艺术评论家约翰·伯格在著作《观看之道》中有一句名言:“男人行动而女人现身。男人看着女人,女人看着自己被别人看见。”这种想法在数字时代只会更为严重,因为数字时代根本不会让女性“拥有”自己的公众形象,更不会让她们以自己想要的方式被人看到,反而会增加我们对图片的贪欲,激化我们对美妆杂志上的理想化美图和八卦版的丑闻的追求。 在极端情况下,一个女人的形象可以被用于勒索。2014年,在iCloud黑客丑闻中,许多知名女性的裸照被发布到互联网上。美国演员詹妮弗·劳伦斯是黑客攻击的目标之一,她在2017年告诉《好莱坞报道》的“颁奖漫谈”播客:“我感觉自己被这个该死的星球狠狠地撞了一下——世界上就好像没有人看不到我的这些私密照片。说不定你只是在一家烧烤店吃饭,同行的人就可能在手机上刷到这些照片。这真是一件令我无法应对的事情。”她接着说,这种经历带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侵害,你甚至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美国评论家卡米尔·帕格利亚对流行文化,尤其是过去三十年的女性主义运动进行了评论。2015年,《好莱坞报道》发表了她的一篇文章,她在这篇文章中问道:“集体自拍有助于实现女性目标吗?”她以一贯的思维敏捷、冷静的方式审视了“女人帮”的现代现象。“女人帮”因美国乡村歌手泰勒·斯威夫特等人而出名。斯威夫特经常分享自己和名人朋友的照片,并在巡演时把朋友们请到舞台上。 这些集体自拍(加上了女人帮目标的话题)让斯威夫特的批评者认为,她是在利用女性主义作为一种营销工具。但是,我们该责怪她吗?帕格利亚说:“年轻的女性演艺工作人员现在仍然受到成群结队、咄咄逼人的狗仔队文化的摆布,而我们过度纵欲的裸露时尚则又强化了这种文化。……在与行业食人鱼的谈判中,年轻女性是多么孤立和易受攻击,这无疑放大了女人帮现象。” 03 我活得既幸福又成功, 谁会在乎我是不是单身? 让我们回想一百多年以前,那时的单身女性没有选举权,靠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事情。我们设想这一历史情景,不是为了让你对自己的单身状况自怨自艾,而是帮助你理解为什么你的亲朋好友对你的情感生活如此感兴趣。就在不久以前,女人要是没有男人,就根本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发挥作用。看来有些人还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单身”女性是一种现代现象,你肯定会注意到电视或广播经常提到她。报纸上会有文章提醒你,你快过黄金生育年龄了;你最好的朋友会建议你,赶紧试试新的交友软件。诸如此类的事情表明,我们生活在一个单身女性与现实格格不入的世界里。 正如许多女性主义者所指出的那样,与你处于同一境地的单身男性根本不会遇上这类问题。第二波女性主义最著名的思想家之一、澳大利亚裔英国女性主义者吉尔曼·格里尔写下了《女太监》一书,深入探讨了这种双重标准:“大龄未婚女性一定是错过了机会……而男人只是还没有找到真命天女。” 另一位在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中脱颖而出的女性是加拿大裔美国人舒拉米斯·费尔斯通。她调查了下层阶级和女性受到的压迫,并通过类比的方法,来解释女性在父权制和资本主义制度下是如何受到压迫的。“为了使自己的存在合法化,女人必须超出女人的定义,必须不断地从她的低等定义中寻找突围之路,然而又只有男人才能赋予她这种优雅的地位。”所以,人们必然会期待你安定下来并与人谈恋爱,但如果你有力量和决心面对这一处境,你无疑会得到费尔斯通的喝彩。她说,女性身份总是和异性紧密相连,这个社会令你只有先被男人爱上后才能爱自己。 许多第二波女性主义者认为,从自我价值和自尊着手,是改变社会和改变女性看待自我的方式所必需的前提条件。“当我们能够看到真实的自己并接受自己时,我们就为自爱打下了必要的基础。”美国女性主义者贝尔·胡克斯在著作《关于爱的一切》中写道,“如果我们爱自己,我们就给自己的内在提供了一个机会,让它得以拥有我们一直渴望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无条件的爱。” 另一位女性主义者格洛丽亚·斯泰纳姆倡导自爱的方式在处理社会问题方面具有更明显的现代色彩。她敦促女性在别人身上寻找爱之前,先在自己身上寻找爱。她称盲目寻找爱情的女性为“瘾君子”,并表明她们在缘木求鱼,在错误的“外在实在”中寻找自我。她在著作《内心革命》中写道:“就像其他瘾君子一样,我们中很多人不愿承认:我们仍然相信,我们能在外在实在中,在另一个人的身体和头脑中,找到自己缺失的部分。” 在胡克斯和斯泰纳姆看来,那种只有当你成功地虏获一个男人时,你的朋友和家人才认为你人生有成的观点完全是一种性别歧视的立场。如果你能克服这个立场,并在男性凝视之外找到自我价值的所在,那么你就可以更深刻地了解自己。 本文节选自 《女性主义有什么用》 作者:[英]塔比·杰克逊·吉 / [英]弗雷亚·罗斯 译者:吴庆宏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出版年: 2021-9 编辑 | 巴巴罗萨 主编 | 魏冰心 NBA资讯 http://hnqcwang.com ![]() |